【黑魂3】逐日的余灰—第十八章：新的使命
使命和执念于不死人而言，是存在的理由，是不会沦为游魂的锚点。然而一次又一次在无月的暗夜中孤军奋战让薄暮之国的希里斯渐渐接受了一个事实……随着同伴的覆灭，团长的消失，她已经无法独自完成暗月骑士团的使命。
在传火场修整的日子里，她看见了那位亚斯特拉的女骑士安里。女骑士将自己的剑交给了那位苍老而孱弱的薪王鲁道斯，用干枯而嘶哑的嗓音一字一顿地告诉鲁道斯，希望能将这把剑转交给好几次帮助过她的太阳骑士。
希里斯记得安里的声音，上一次来到传火场的时候，她的声音温柔而和煦。但这一次，她的声音却像是快要燃尽的干柴，粗糙，虚弱，疲惫不堪……
所有人都知道，这是活尸化的征兆。听说在太阳骑士的帮助下，这位女骑士完成了她的使命，斩杀了那头丧心病狂的食人魔埃尔德里奇。而失去使命的不死人……距离成为游魂也就不远了。
是啊，没了使命，自己还是什么呢？
望着那个拖着满身伤痕，佝偻着后背缓缓走出传火场的亚斯特拉骑士，希里斯仿佛看见了自己的结局。
至少，在那个结局来临之前，她必须完成一件事……
那是她和爷爷的约定。
她只身来到了不死聚落的咒蚀大树下，那个献祭的乱葬坑里埋葬了太多不为人知的罪恶，在这里，她终于找到了她那位早已陷入癫狂的爷爷——圣骑士佛多林克。
“终于找到你了，我的爷爷……因为我们早就约好了啊。”
前几次力不从心的任务让她早已明白，这一战注定凶多吉少，更不会有什么暗月骑士为了她的家事响应她的召唤前来助力。但她仍竖起了暗月之剑。只是这次，不为暗月骑士的职责，也不为天定的使命，只为她和爷爷的约定。
希里斯平静地走向了自己曾经地家人，幽蓝的光芒透过月光般的薄纱映着女骑士平静的眼睛。没有壮烈的冲锋和呐喊，没有为伟大使命奋不顾身的决绝，她就像一只洁白的月光蝶，在暗夜中扑腾着轻柔的薄翼。
佛多林克审视着似曾相识的身影，片刻过后，他一言不发地朝自己的孙女发起了进攻。
人总有一天会发狂，死不成的家伙更是如此。人性的流失会让一个人的心智也变得脆弱，哪怕是最高尚无畏的灵魂也产生恐惧……
成为暗灵之前，佛多林克曾是从暗灵手里保护弱小的骑士，希里斯也是在他的影响下成为了一名暗月之剑。但这些过往他早已忘得差不多了……他的记忆随着人性的流失不断被磨损，被腐蚀，他开始忘记重要的人，忘记那些让他刻骨铭心的名字。
他想不起自己的家人了……
他不记得自己第一次去掠夺人性是因为什么……但他记得人性重新流入身体的感觉。在成为癫狂的疯子和成为失智的游魂之间，他选择了前者。
等你发狂了就会明白，那时候我们就是一家人啦。
我的家人......我可爱的孙女希里丝......
再一次……成为我的家人吧。
佛多林克差一点点就要成功了。
如果不是因为那个突然闯入的太阳骑士，他或许就能……让自己的孙女和自己一样成为疯子。
他曾以暗灵的身份入侵过这位太阳骑士的世界两次，皆无功而返，而太阳骑士已经掌握了他出招的习惯，熟练地化解了每一次看似毫无章法的进攻。
被逼入角落的佛多林克浑身闪烁起了血光，他的剑法变得更加狂乱，攻势也愈发凌厉，然而这只是毁灭前最后的狂欢……
给他致命一击的是希里斯。她用刺剑精准地贯穿了狂人的心脏，以最快捷的方式结束了他的痛苦和他的疯狂。
当希里斯拔出沾血的刺剑，猩红的血渍如同飘扬的星火点燃了她洁白的战袍。她静默地注视着已经无法动弹的爷爷，既没有胜利的喜悦，也没有完成使命后如释重负的解脱，更没有失去至亲之人歇斯底里的恸哭。
“晚安了，爷爷……”
她就像那个听完睡前故事的小女孩，平静地和放下书本的爷爷道别。
只是，再也不会有人跟她讲惩奸除恶的骑士的故事了。
回到传火场以后，希里斯发现那位太阳骑士正坐在石阶旁，看见她以后又迅速站了起来，像是想和自己说些什么。
想必他已经从鲁道斯那里得知了安里的事吧？这个乐于助人的太阳战士是在担心自己也会在完成使命后走向同样的结局吗？
希里斯不知道的是，这位太阳骑士不仅见证了安里的结局。传火场的薪王座上如今已经多了两位薪王的柴薪——埃尔德里奇与巨人王尤姆。
尤姆王的王座上，除了他的柴薪之外还有一个空空如也的酒壶。在斩杀巨人王的那一战，一位洋葱骑士也像她一样完成了与某人的约定。
但太阳骑士显然多虑了。
因为在结束她的旅途之前，她还有一个未了的心愿。
“把你牵扯进我的使命，不，我微不足道的约定里，真的非常抱歉。……还有，非常谢谢你。如此一来，我的爷爷终于能够长眠，而我也能够安心死去了。不过……在这之前，我有一事相求。“
一切不敬神明的狂徒皆是暗月之剑的敌人。由于太阳战神惹怒了葛温王，对于太阳教的信仰在罗德兰一度成为禁忌，但不知为何，暗月之剑从未将太阳战士视作铲除的对象。对于神族的家事一无所知的希里斯理所当然地认为，这是暗月之神的仁慈。现在她明白自己错了。
太阳教的战士从来不是什么邪恶的异教徒。
相反，他就像自己曾经的爷爷一样，是个以一己之力帮助弱小，惩恶扬善的骑士。
”请允许我发誓──以骑士的身份追随在你身旁。“
她的结局已经不远了。但在那之前，她要用自己最后的力量报答这个不断帮助自己的太阳骑士。
骑士并没有立刻回答，只是从包里掏出一件暗月之剑特有的信物——那是暗月之神的戒指，是最优秀的暗月骑士才能获得的殊荣。
“在亚诺隆德，我无意间遇到了一位被幽禁的公主。她是暗影太阳的妹妹，在暗影太阳病重之际接任了骑士团的领袖之位。尔后沙利万篡权，将她关押在幽尔希卡教堂上方的高塔内。与外界的隔绝让她以为暗月骑士团已经失去了最后的骑士……但这显然不是事实。”
太阳骑士将公主的信物郑重地交给了暗月之剑最后的骑士。
“因为暗月之剑并没有全军覆没，暗影太阳的信仰也并未消失。“
希里斯捧着那枚戒指沉默了很久，就像一尊庄严的雪雕。
只有他们才知道信仰的分量。
“就像太阳的信仰也并未消失一样，因为他们还有你。”
重新找到使命的暗月骑士没过多久就踏上了前往亚诺隆德的旅途，只是这一次，等待她的将不再是孤军奋战的绝望之旅。
临行前，太阳骑士用还不算熟练的暗月礼向她送行，
“你的路还很长……愿月之祝福照亮你的前路。”
而暗月骑士则以赞美太阳的仪态优雅地回礼。
“愿你寻得太阳。“
“我们的路都还很长……既然你的太阳真的这么重要，那他就值得你花更多时间去找。“
不死镇太阳祭坛边，两位从混沌废都归来的不死人正坐在篝火前促膝长谈。他们身上满是火山灰跟久久未能熄灭的火星，身穿太阳战袍的骑士想帮他的友人把那堆混沌火苗拍下去，但那位剑士却亮出了他的咒术手套，向骑士展示起了咒术的奥秘。
“混沌真的是什么邪恶力量吗？它和初火一样能够孕育生命，而且孕育的是有智慧的生命。整个伊扎利斯都是一个建立在混沌力量上的文明。那些羊头怪，牛头魔，或许只不过是另一种形式的生命罢了。“
“你说得没错……混沌生命中确实也有善良的灵魂。比如那位为了治疗病村的人而独自承受巨大痛苦的白蜘蛛。”
“这就是你分给她这么多人性的理由？算了，我也欠她一个人情…………一个天大的人情。”
剑士一边数着两人获得的太阳勋章，一边忍不住透过熊熊燃烧的火苗注视着友人的面孔，仿佛下一秒他的身影就会从篝火旁隐去。
虽然此行前往伊扎利斯的废都并没有找到索拉尔的太阳，但索拉尔并没有像上次那样消沉。一切似乎又回到了他们最开心的那段日子。
除了一点……
以前索拉尔并不怕冷。但现在，不知是否是剑士患得患失的错觉……索拉尔坐得离篝火更近了。
几百年的流浪让Nemo对于人性流失的征兆格外敏感。他不知道索拉尔是否清楚自己的变化，抑或是明明知道但为了不让友人担心从而并未提及。这些胡思乱想让他仿佛被扔到了病村那座左摇右晃的栈桥上，前方是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后方是咄咄逼人的恶兽。
索拉尔不知道Nemo为什么突然凑到了自己面前，漆黑的眼睛里闪烁着和那时一样的忧伤与挣扎。他正要询问剑士到底怎么了，剑士却抢先开口问出了一句话：
“索拉尔，你有没有想过去初火诞生地看看？“
突如其来的提议让索拉尔先是一怔，但随后很快就领悟了友人的意思……
相传，葛温王就是用初火的力量造出了太阳。
“反正去其他地方也找不到，还不如直接去看看它是怎么造出来的……“
恐怕也只有这位天不怕地不怕的狂妄之人才能以如此云淡风轻的语气说出这种大逆不道的豪言壮语。
“Nemo！”
索拉尔一脸严肃地打住了他，本想提醒他别在太阳战神的塑像前说这种不敬神明的话，但他发现自己竟对这个提议无法反驳。最终还是绷不住，和自己这位异想天开的挚友一样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你…………你可真是个天才……噗哈哈哈哈哈！”
篝火边弥漫着愉快的空气，在这片破败的城镇里就像穿过乌云的几缕光芒。他们都知道这将是一场危机四伏的漫长旅途，或许他们都不会有机会看到终点……但他们都不会是孤身一人。
那时的索拉尔还并不知道，挚友那句玩笑一样的提议……将会成为多么残酷的告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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